第400章、广东之富-《光宗耀明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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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广东都司、广东提刑按察使司海防道、广州府衙三班,许多事都需要安排。

    现在算是正式打了照面,开始做准备工作。

    而两人口中的十八甫,则是西关城的商业区。西濠涌十里河道,源自古兰湖,汇入珠江。沿河两岸,自北向南就有八个小码头,每个码头附近都聚为一个小村镇。

    到了第八甫后,又折向西,只沿大观河分布。这大观河是一条运河,南北又排布了一共十甫。

    这第十八甫旁,就是怀远驿。

    “轲峨大舶映云日,贾客千家万家室。”怀远驿大大有名,因为它背靠市舶司,腹地又有十八甫做支撑。

    其兴盛,更可追溯到唐宋时。海贸一直都有,藩邦海商到了广州,往往要等到风向转变再回程,因此可能在广州呆上数月不等。宋时嘉佑年间,这里就有个海山楼专门招待外商;后来,这一带才形成了怀远驿。

    大明驿站很多,但其中三个驿站很特别。福建来远驿、浙江安远驿、广东怀远驿,恰是三处市舶司所在,兼具开展贡舶贸易。

    嘉靖元年,福建、浙江市舶司一度关停,只保留了广东市舶司“一口通商”,这里更是得到爆发式发展。

    在这怀远驿和十八甫一带,一时不知有多少新牙人出现,作为不熟悉大明情况的外商与大明本地之间的沟通渠道。如果一切仍旧继续发展下去,他们后来有了个大名鼎鼎的名字,其中佼佼者以“广州十三行”名留历史。

    刘宗周就住在府衙里,夜里是家宴,主客仅二人。

    “西关十八甫不必说,南门之外,东西还绵延近十里。人烟辐辏,货贿山积,店铺无算。这都是市舶司之功。”刘宗周叹了口气,“不知仲说兄可读过叶中甫那《游岭南记》?”

    “读过。”解经傅点了点头,“起东可是想说,广州商都颇讲信誉那一段?”

    “正是!仲说兄博闻强记,实在佩服!”刘宗周先敬了一杯酒,随后继续道,“叶中甫屡试不第,并非什么交游广阔、声名显赫之人。一生纵游吴越,北历燕赵,东到福建,南入岭表,见闻不可谓不广。”

    “我是因他那《平倭策》,这才又寻了寻他的其余著述。《贤博编》里,确实有各地见闻。陛下也读过,还命人置入通政学苑各地方书库里,以备阅用。”

    两人说的是嘉靖元年出生的徽州人叶权。

    这人和徐霞客倒有点像,喜好旅游,也写了不少游记,汇聚成一个《贤博编》。在这之中,有一篇《游岭南记》,对广州大夸不已。

    其中就有一句感慨:广城货物市与外江人,有弊恶者,五七日持来皆易与之,非若苏杭间转身即不认矣。

    一时之间,广州民风淳朴、商人极讲信誉,与苏杭奸商转身不认账的形象形成了鲜明对比。

    而且,更是说到“广城人家大小俱有生意,人柔和,物价平,不但地产如铜锡俱去自外江,制为器,若吴中非倍利不鬻者,广城人得一二分息成市矣。以故商贾聚集,兼有夷市,货物堆积,行人肩相击,虽小巷亦喧填,固不减吴阊门、杭清河一带也。”

    意思是广州做生意的普及程度远胜苏杭,风格也是主打一个货物多样、薄利多销,并不像吴中那边追求暴利。

    譬如说花市。每天城门一开,第一批入城的竟是贩卖鲜花的花农。

    “花数百担,每日猪肉就要五六千头,还有鱼、禽……”刘宗周说着,“几乎家家做买卖,因而家家也都愿买用,终归就是互相帮衬,又因为市舶司既在此,日子便有盼头。”

    解经傅点着头:“我明白你的意思。广州府分出数县为南都之地这件事还算能办,你愁的是市舶司移去南都,广州府民生因此凋敝。”

    “正是!”刘宗周郑重地端着杯,“仲说兄教我!”

    和东都不同,东都的设立本身就是要破除南京在南直隶绝对核心的局面,形成新的利益格局分化江南官绅。

    南都是出于将来对南洋诸国、西洋诸国的战略考虑,但既然离广州如此之近,势必要影响广州府的未来。

    这种影响里,广州府的大商富户们倒还好说,无非都去南都发展罢了。但是广州府许多的小门小户、普通百姓,却不可能尽数去南都,他们本来也只能就近喝点广州府商贸兴盛的汤。

    解经傅笑了起来:“起东治新学颇有心得,当知凡事皆有两面。此事于广东固有危急,却也是机缘。南都既设,将来海贸规模远胜如今。要售往海外之货物,难道只能尽数从各地运来?况且,朝廷规划直道,前几年又大修灵渠。广州紧邻南都,难道还愁将来生计?再说了,南都以海贸为主,并无多少田土可耕种。即便只是供南都所需,整个广州府都不知道有多少生意可做。”

    刘宗周默默思索着,缓缓点了点头,随后又叹道:“我明白仲说兄的意思。自商转工,殊为不易……”

    “何谈不易?”解经傅反倒不是挺认可,“我看那高第街,棉布、蕉布、葛布、苎布……应有尽有;金器珠饰,能工巧匠亦数不胜数。广锅天下闻名,茶叶独树一帜。起东,两广多山,良田不算多。苏杭重丝绸,广商大可另辟蹊径嘛。再有,南都毕竟离南洋更近,想做南洋生意的,大多还是专到广东吧?那南都里,可只允外藩及官商、特允海商在那里,广州中转之便利,仍旧不失。”

    他顿了顿之后又说道:“况且,南洋舰队虽设于濠镜澳,但有广船的底子,军舰造办厂是要设在此处的,并配军工园。”

    刘宗周大喜:“当真?”

    “岂能有假?”解经傅笑道,“这海贸博览会,为何要在广州办?你之所急,陛下心里也清楚。”

    说到这里,他十分感慨:“世人只知江南之富,殊不知广东已大有富庶气象。过去不以商税为重,广东一年不过税银十万余两。厉行商税后,诸省税银之增长,以广东为最,足足多了十倍有余。今后嘛,广东固然不能天高皇帝远了,但陛下南巡到广东,正是要再助广东更进一步。因此,你不必愁。”

    “陛下圣虑周全,是我杞人忧天了!”刘宗周多日来的担忧终于得以缓解,“既如此,一心筹备,迎候御驾便是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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